孔子为了给弟子们找工作,也是操碎了心
2018-01-11 02:00: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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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论语》的《先进篇第十一》有这么一段非常详细而有趣的记载:

子路、曾皙、冉有、公西华侍坐。子曰:“以吾一日长乎尔,毋吾以也。居则曰‘不吾知也!’如或知尔,则何以哉?”子路率尔而对曰:“千乘之国,摄乎大国之间,加之以师旅,因之以饥馑,由也为之,比及三年,可使有勇,且知方也。”夫子哂之。“求!尔何如?”对曰:“方六七十,如五六十,求也为之,比及三年,可使足民。如其礼乐,以俟君子。”“赤!尔何如?”对曰:“非曰能之,愿学焉。宗庙之事,如会同,端章甫,愿为小相焉。”“点,尔何如?”鼓瑟希,铿尔,舍瑟而作,对曰:“异乎三子者之撰。”子曰:“何伤乎?亦各言其志也。”曰:“莫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。”夫子喟然叹曰:“吾与点也!”三子者出,曾皙后。曾皙曰:“夫三子者之言何如?”子曰:“亦各言其志也已矣。”曰:“夫子何哂由也?”曰:“为国以礼,其言不让,是故哂之。唯求则非邦也与?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?唯赤则非邦也与?宗庙会同,非诸侯而何?赤也为之小,孰能为之大?”

于丹教授的《论语心得》比较权威,她专门详细地讲解了这个故事,也可谓业界通说,因此全文引用如下——

我们把这段文字转换成今天的话就是:这一天,孔子的四个学生子路、曾皙、冉有和公西华陪老师坐着。孔子很随意地跟他们讲,因为我比你们年纪大,老了,没有人用我了。我平时老听见你们说,没有人了解我的志向啊!假如现在有人了解你们,打算起用你们,你们能做什么呢?

子路是个急性子,听老师这么一问,不假思索就回答说:“给我一个拥有一千乘兵车的中等国家,这个国家夹在大国中间,外有被武装侵略的危险,内有粮食不足的危机。假如让我来管理它,不出三年,可以使人人振奋精神,并且懂得什么是道义。”

按说子路的理想比较远大,对于那么看重礼乐治国的孔子来讲,假如自己的学生真能有如此业绩,可以使一个国家转危为安,他应该感到很欣慰吧。没有想到,孔子的反应不仅是淡淡的,而且稍稍有点不屑。“夫子哂之”,微微冷笑了一下,未置可否,就接着问第二个学生:“冉求,你的理想是什么?”

冉有名求。他的态度比起子路显然要谦逊很多,没有敢说那么大的国家,那么多的事。他说:“假如有一个方圆六七十里或者五六十里的小国家让我去治理,等到三年的光景,可以使老百姓们丰衣足食。至于修明礼乐,那就要等待贤人君子了。”他的意思是说,在物质层面能做到使百姓富足,但要万众齐心,对国家有信念,做到礼乐兴邦,那我可做不到,还是等着比我更高明的君子来吧。

他的话说完了,老师依旧未置可否。接着问第三个人:“公西赤!你的理想是什么?”

公西华名赤。他就更谦逊了一层,回答说:“非曰能之,愿学焉。”先亮出自己的态度,我可不敢说我能干什么事,现在老师问到这儿,我只敢说我愿意学习什么事。然后他说,在进行祭祀或者同外国会盟的时候,我愿意穿着礼服,戴着礼帽,做一个小小的司仪。他对治理国家,管理人民这些事都没有说。

大家会看到,孔子这三个弟子的态度一个比一个更谦逊,一个比一个更平和,一个比一个更接近自己人生的起点,而不是终端的愿望。

在今天看来,一个人的发展,最重要的往往不在于终极的理想有多么高远,而在于眼前拥有一个什么样的起点。我们往往不缺乏宏图伟志,而缺少通向那个志愿的一步一步积累起来的切实的道路。

到此为止还有一个人没有说话,所以老师又问了:“点!尔何如?”曾点,你想做什么呢?

曾皙名点。他没有立即说话,《论语》对此写得惟妙惟肖,叫做“鼓瑟希”,大家听到的,先是一阵音乐的声音逐渐稀落下来,原来刚才他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弹着瑟,听到老师问自己,他让瑟声逐渐逐渐缓和下来,缓和到最后一声,“铿尔”,当一声,把整个曲子收住。像我们熟悉的《琵琶行》所描写的那样,“曲终收拨当心画”,让乐曲有一个完完整整的结束。曾皙不慌不忙,“舍瑟而作”。什么是作呢?那个时候人们是席地而坐,学生听老师讲课或者大家聊天,都是跪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。当要回答老师的提问时,要站起来以表示恭敬,这就叫“作”。曾皙是把瑟放在一边,然后毕恭毕敬站起身来答对老师的问话。

从这样几个字的描写能够看出什么来呢?可以看出曾皙是一个从容不迫的人,他不会像子路那样“率尔”而对,而是娓娓道来,成竹在胸。他先是征求老师的意见,说,我的理想和这三位同学不一样,能说吗?老师说,那有什么关系呢?就是要各人谈谈自己的志向嘛。

这个时候,曾皙才从容地开始阐述他的理想。他说,我的理想是,到了暮春时节,就是阴历的三月,穿上新做的春装,在这个大地开化,万物复苏的季节,陪同几个成年的朋友,再带上一批孩子,大家一起去刚刚开冻的沂水中,把自己洗涤得干干净净,然后到沂水旁边的舞雩台上,沐着春风,把自己融汇进去,与天地在一起共同迎来一个蓬勃的时候,让自己有一场心灵的仪式,这个仪式完成后,大家就高高兴兴唱着歌回去了。我只想做这样一件事。

孔子听了他的话,长长地感叹一声说:“吾与点也!”“与”,赞同。即是说,孔子的理想和曾点是一样的。这是四个学生畅谈自己理想的过程中,老师发表的唯一一句评价的话。

各人的理想谈完了,子路、冉有和公西华他们三个就下去了。曾皙没有立即出去,而是问老师,您觉得他们三个说得怎么样呢?

老师也很巧妙,他先挡了一下,没有作正面评价,说,无非是每个人说说自己的想法嘛。

但曾皙还要继续问老师,那为什么子路说完话您冷笑了一下呢?

问到这个问题,老师不能不说话了,他说:“为国以礼,其言不让,是故哂之。”治理一个国家最核心的东西是讲究礼让,可是子路的话一点都不谦虚,所以笑笑他。意思是说,要以礼制去治理一个国家,首先你的内心要有一种温良恭俭让,这是一个起点。你看子路说话的时候那么草率,抢在大家之前发言,说明他内心缺乏一种恭敬和辞让啊。

接下来曾皙又问,难道冉有不是想治理一个国家吗?(您为什么没有哂笑他?)

老师说,难道说方圆六七十里,或者说五六十里,甚至更小一点,那就不叫国吗?

曾皙又问,难道公西华说的不是治理国家吗?(怎么也没见您哂笑他?)

老师说,有宗庙,又有国际间的盟会,不是治理国家是什么?像他这样精通礼仪的人说想做一个小司仪者,那么谁又能做大司仪者呢?

孔子的意思是说,他笑子路,不是笑他没有治国理政的才干,而是笑他说话的内容和态度不够谦虚。所以,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治理对象的大小,不在于它是不是国家,而在于自己的态度。因为冉有和公西华态度谦逊,而他们又有实际的才干,所以孔子没有哂笑他们。

那么问题又来了,既然孔子并没有否定子路、冉有和公西华的理想,为什么唯独对曾皙给予热情鼓励呢?从孔子对曾皙的支持中,我们能看出什么呢?

宋代大理学家朱熹对此有一个比较权威的解读。他说,曾皙的理想看起来不过是“即其所居之位,乐其日用之常,初无舍己为人之意”(《四书集注》),好像他做的都是些日常小事,没有什么舍己为人的大理想。但是曾皙的内心是完满充盈的,他以自身人格的完善为前提,以万物各得其所为理想,这就比另外那三个人想从事一个具体的职业,在那个职业上做出成绩要高出一个层次。
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引用完毕。

《论语》被研究了几千年,跨越千年的朱熹和于丹等等论语专家,在很多问题上都形成了共识,像上面的一个故事,上面的解释,几乎就是定论。定论很容易变成事实,那就是:曾经,四个学生在孔子面前谈理想,一个说要做大国统帅,一个说要做小国领袖,一个说要高居庙堂,最后一个说他的理想只是自由享受春色人伦,而最后一位学生获得了孔子的赞赏,也代表了孔子的理想。

下面,我打算运用新闻学的基本原理,推翻上述全部结论,并得出一系列迥然不同的分析。

先研究一个细节,前三个人回答孔子提问时,曾皙在做什么?从“鼓瑟希,铿尔,舍瑟而作”的记录来看,他一直在鼓瑟。但这却与已知的事实相矛盾。因为,四人明明是侍坐于孔子,难道别人恭恭敬敬地坐着、与老师交谈的时候,他一个人在旁边鼓瑟?再者,如果曾皙在鼓瑟,他又如何听取老师与同学的对话呢。

孔子为了给弟子们找工作,也是操碎了心

那么,引入曾皙“鼓瑟”然后“舍瑟而作”这个细节,意在表明曾皙的从容、优雅、彬彬有礼。你看,子路那么莽撞,而曾皙却还能不慌不忙地把一首曲子给弹完才来回答问题,两者形成鲜明对比。

新闻记者在陈述一个事实时,最忌讳的就是带有倾向性和目的性,一旦内心有了某种先入为主的观念,那么所看到的事实,往往就是与这种观念相符的“事实”。同一场雨,如果你认为这是场“大雨”,那么,你之所见,便是水淹一城;而如果你认为是场普通的降水,那你之所见,不过几把雨伞罢了。

根据论语的上述记载,最后落脚于曾皙的“潇洒走一回”人生观获得了孔子的赞许,这也就是该文的主旨。而作者在事后记载之时,极可能根据这种主旨,假想了曾皙鼓瑟以及“铿尔”而止的细节,因为这种细节更加有助于说明曾皙的洒脱。

我们知道,《论语》是孔子的弟子记载而成的。而上述细节记载了曾皙与孔子的对话,而这个对话只有曾皙本人才知道,因为当时其他三个同学已经走出了课堂。因此,这段记叙的消息来源无疑就是曾皙本人。

经查证,学界的研究认为,整本《论语》可能都是曾子(曾皙的儿子)一人所做,这也就无怪乎要抬高他父亲大人了。

孔子只对曾皙一个人的志向表示赞许,而对子路等三个学生的理想嗤之以鼻,这种记载可信吗?我认为,它是假新闻的可能性更大。

首先,孔子的理想,在论语的其他章节也有记载,同样是与学生共同讨论。全文如下:“颜渊、季路侍。子曰:盍各言尔志。子路曰:愿车马,衣轻裘,与朋友共,敝之而无憾。颜渊曰:愿无伐善,无施劳。子路曰:愿闻子之志!子曰: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怀之。”这种言论,才更像是孔子的观点。

其次,孔子一直是积极入世的倡导者,独善其身、隐居不仕在他看来是不负责任的表现。论语有一章批评隐居行为,认为“不仕无义”(不从政入世是不义之举),指出这种行为是“欲洁其身,而乱大伦”,只顾洁身自好,而忘记了自己应当肩负的责任,岂非正是批评曾皙的这种观点。

最后,我们在论语的另一个章节中,找到了一段与本文开头记叙相呼应和承接的一段事实——孟武伯问:“子路仁乎?”子曰:“不知也。”又问。子曰:“由也,千乘之国,可使治其赋也,不知其仁也。”“求也何如?”子曰:“求也,千室之邑,百乘之家,可使为之宰也,不知其仁也。”“赤也何如?”子曰:“赤也,束带立于朝,可使与宾客言也,不知其仁也。”

由、求、赤这三个人,不是别人,正是曾皙记载的对答故事的另外三个同学子路、冉有、公西华,鲁国的高级官员孟武伯向孔子了解这三个学生的品行情况,而孔子给予了热情洋溢的推荐,他并非回答他们的品行如何,而是从其能力入手,说这三个人,一个人堪当将帅,一个人可以拜相,还有一个可以担任高级政府官员。而这三个评价,正是来源于由、求、赤这三个人自己说的志向。

现在回头再看曾子记载的四学生与孔子谈理想,实际上发生了一件什么事呢?我认为,真实情况是:孔子有机会面见鲁国的高级人事官员,他想推荐自己的几个得意弟子去政府做官。在会见之前,他就召集了由、求、赤、点这四个得意门生,对他们说,如果现在政府有机会任用你们,你们说说自己想做什么。于是,前三个弟子都谈了一番自己的想法。而曾皙可能是两种情况,情况一,他没有重视这次会谈,一边忙着自己的事,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孔丘老师的问题,情况二,他也讲了一番自己的人生理想,就是浪迹江湖,孔丘可能真的表示赞赏,因为政府的官职毕竟有限,他无法把自己的弟子全部塞进去。无论哪种情况,最后在鲁国的高层人事备选名单中没有曾皙,而曾皙最终也没有步入仕途。甚至于,如果不是他的儿子曾子很有作为,成为论语的主要作者,恐怕曾皙的这个故事都不会流传出来。在孔子随后与鲁国高官的会谈之中,他将三个弟子的理想作为他们具备的才能进行了转述,结果这三个弟子成功登堂入室,大获成功。

曾皙仕途不得意,悉心教导自己的儿子,最终也做出了一番更大的成就。曾皙不好意思讲当初未被举荐的尴尬往事,就告诉儿子曾子说,他只是酔情于山水而已。于是,曾子将此作为真实事件,详细地记载了下来,这就是我们最终看到的论语中的这个问答小故事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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